「经典重读」俗世困境与命运挣扎——读海子的《四姐妹》
「经典重读」俗世困境与命运挣扎——读海子的《四姐妹》
诗人海子
天才诗人海子,在短短的二十几年的人生旅程中,爆发了极大的能量,为我们创作了几百万字的诗歌等作品,在中国当代文学的天空,确定了自己的星座地位,有人甚至不惜以中国现当代诗歌天空的太阳来称誉他。斯人已去,我们唯有诵读,才能表达我们逝者或曰一个伟大诗人所有的敬意。
在海子的所有诗篇中,《四姐妹》这首诗,显得有点特别,既像是一首绝望的吟唱,更像是诗人走不出困境的一种悲鸣。
苦难的底色上盛开的鲜艳的花朵
海子出身平凡。在长江岸边的一个村庄里,一个伟大的天才降生在那一片贫瘠的土地。父母兄弟,能够给予他的,除了一日三餐,除了熟悉的农村生活外,基本上一无所有。海子禀赋超群,天赐智慧,在十五岁时,就考进了北京大学。
在民间,流传这样的说法,聪慧异常者,常常天不假年。命理上,好像也说,每个人命中都有足数,谁先消耗完了,谁也就该结束了。
海子,虽然迥异于常人,但骇世的聪慧,也与他的心智完全不相称。海子还没有做好任何的人生准备,一下子就到了京城,又在不完善的年龄段,就走上了工作岗位。纯明的心智与俗世的社会,肯定有人生阅历等许多不适应存在着,这多多少少会损害海子稚嫩的翅膀,会给他明亮的心空投来诸多的阴霾。
一介农村之海子,家庭无法在物质上给予海子砌筑俗世的高台,更没有能力交给他应对社会的铠甲或战袍。
所有这些,都或多或少形成了海子在俗世中的自卑心理,越是这样,海子越要占领精神的制高点。他把所有对星空的仰望,都化作了诗歌的语言。唯有此,海子才是王者;也唯有此,海子才能续写自己的辉煌与灿烂!
而《四姐妹》,不啻就是一个王者铩羽归来之后面对俗世的悲鸣与哀叹!
反差强烈的此岸与彼岸
诗人的生命旅程中,经历过四位女子。历来,在诗人的世界里,唯有爱,才是人生最好的疗救。没有爱的人生,一定是枯萎的人生。但纯净的爱,总是那么遥不可及。在俗世中,出身,颜值,财富,地位,海子都经不起考量。伟大的天才,放在俗世的天平上,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荒凉的山岗上站着四姐妹
我身在这荒芜的山岗
诗人反复吟咏这荒凉而荒芜的山岗,其实诗人知道,天才的光芒,不是俗世的黄金的光泽,它无法肥沃自己脚下的土地,虽有可能引来艳羡,但却最终无法让人走近。这是诗人在俗世中无法宣泄的痛苦,也是那个时代留给他的忧伤。
空气中的一棵麦子
一棵空气中的麦子
这无疑是诗人痛苦的呻吟。这样的一棵麦子,如果出现在米勒的画中,那可能惊艳,但在俗世,这样的一棵麦子,不如一捧玫瑰,甚至还不如一把虎耳草。这样的一棵麦子,或许就是诗人的前世今生,虽卑微,却高贵。
这一棵麦子,无疑就是诗人的自画像。
诗人来到这个人世,一无所有,似乎只带着那颗赤诚之心,赤诚之爱,去寻觅他的那份纯净的美好。诗人愿意倾尽其所有,愿意为风,不管春风能不能吹醒万物,不管冬天清冽的风能不能刺激生命,或许海子需要的只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或淡眉微蹙的瞬间;愿意把所有的日子都用来爱恋她们,即使为伊消得人憔悴,即使一贫如洗,即使爱的四季落满灰尘,诗人也在所不惜。
但现实总使人尴尬,让人感到无情与残酷。
在诗人眼中心中,四姐妹高贵而美丽,光芒四射,就是四个女神。她们都是降落人间的仙女,但却都遥不可及,且仿佛都不食人间烟火。纵使诗人饱学而又神思万里,也始终无法追得上她们的衣袂。
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
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
这重章叠唱的诗句,滚烫而又灼热,分明有凄楚,有叹息,更有哀怨,但永远都没有恨。说她们糊涂,也许是诗人的自嘲,也许是诗人的无奈。其实,在这个俗世中,所谓的糊涂或许掺杂着诸多繁复的内容,而诗人永远是一个局外人,参不透而已。诗人需要的,四姐妹需要的,彼此都不相同。诗人,在俗世中,只能写诗,只能高举那一棵麦子。四姐妹,终究要走向琼楼玉宇,走向她们月亮形的山峰,做她们一生的嫦娥。
诗人,只能遗落人间!
诗人,由此陷于一种虚幻状态。不知道这四姐妹,当初是如何闯进了诗人的生命中来。追问与追寻中,似乎有一种后悔当初的,凝然一睇,刹那回眸。
错、错、错?莫、莫、莫?
你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从哪里来的
了无痕迹,飞鸿雪泥。四姐妹不知不觉的来了,毫无征兆的来了,可却顽固而又坚定的在诗人心中扎下了根。唯有这样的随风潜入夜,才让人刻骨铭心,让人欲罢不能。
这样的一棵麦子,注定了它不再会重生;这样的一个诗人,在四姐妹的人生旅程中,也注定了只是一个过客。
绝望是诗人一生的宿命。
这是绝望的麦子
这是绝望的麦子
世界,不会因此而停滞,四姐妹不会因此而回眸!
四姐妹,在海子短暂的诗歌生涯中,是岩溶,是地火,是春天。四姐妹,活在海子诗歌的每一个段落。海子在诗歌的世界里,是一个王者;但在俗世中,海子面临着诸多的困境。物质的精神的羽箭,不断的朝他射来,而他又因为涉世过早,父母并没有能力教会他更多的应对这个精致世界的本领,致使海子犹如一个市井文化的孤儿,一个精神荒岛上的流浪汉,疲于奔命,最终却不得不以此殉难于自己造的局。
海子,生于诗;海子,也死于诗。
但最终,海子在诗歌中得到了永生!
附《四姐妹》
海子
荒凉的山岗上站着四姐妹
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
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
空气中的一棵麦子
高举到我的头顶
我身在这荒芜的山岗
怀念我空空的房间, 落满灰尘
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
光芒四射的四姐妹
夜里我头枕卷册和神州
想起蓝色远方的四姐妹
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
像爱着我亲手写下的四首诗
我的美丽的结伴而行的四姐妹
比命运女神还要多出一个
赶着美丽苍白的奶牛 走向月亮形的山峰
到了二月, 你是从哪里来的
天上滚过春天的雷, 你是从哪里来的
不和陌生人一起来
不和运货马车一起来
不和鸟群一起来
四姐妹抱着这一棵
一棵空气中的麦子
抱着昨天的大雪, 今天的雨水
明天的粮食与灰烬
这是绝望的麦子
请告诉四姐妹: 这是绝望的麦子
永远是这样
风后面是风
天空上面是天空
道路前面还是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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