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豫章书院山长回应志愿者事件 豫章书院志愿者遭死亡威胁被报复自杀是真的吗?
原豫章书院山长回应志愿者事件 豫章书院志愿者遭死亡威胁被报复自杀是真的吗?豫章书院事件始末
两年前,被爆出殴打、虐待、囚禁学生的戒网瘾学校“豫章书院再次泛起波澜,曾举报豫章书院的志愿者对外称其遭到死亡威胁,原豫章书院山长回应志愿者事件称是“网络黑社会嫁祸”。
两年前,被爆出殴打、虐待、囚禁学生的戒网瘾学校“豫章书院修身教育专修学校”(以下简称豫章书院),经历过被举报、被调查、被注销办学资格后,再次泛起波澜。10月5日,知乎大V@温柔发表文章《因为曝光豫章书院,我朋友被他们报复到自杀》一文,再次将这所学校推向风口浪尖。
对此,豫章书院创办者吴军豹曾在微博发文否认真实性,并称已报警(事后警方并未找到报警记录)。但到了10月24日,@温柔和目前仍在积极帮助前豫章书院的学生搜集证据的志愿者@wee43,都收到了死亡威胁,而给@温柔发威胁信息的人,两年前也曾发过相似内容。事情一波三折,也越来越令人紧张。
举报豫章书院志愿者称遭到死亡威胁
在“豫章书院事件”发生两年后,因近期有举报豫章书院的志愿者称遭到了死亡威胁,并收到一些恐怖图片,使已关闭近2年的豫章书院再次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2019年11月1日,原豫章书院山长吴军豹对界面新闻回应称,其从来没有授意谁去威胁过志愿者,并称其已心力憔悴,后面的事与其无关。
这所涉事的豫章书院全称为“豫章书院修身教育专修学校”,位于南昌市青山湖区,是2013年5月16日成立的一所民办非学历教育机构。两年前,豫章书院以戒网瘾之名,对学生存在严重体罚、囚禁、暴力训练等诸多问题,事件经曝光后引起广泛关注。
2017年10月30日,南昌市青山湖区多部门联合调查后回应,网帖反映的问题部分存在,书院确实有罚站、打戒尺、打竹戒鞭等行为和相关制度。对此,已责成区教科体局对该校教育机构进行处罚,对相关责任人进行追责。其后,豫章书院被当地主管部门注销办学资格。
时隔两年,2019年10月5日,知乎大V@温柔发表了一篇名为《因为曝光豫章书院,我朋友被报复到自杀》的文章,使豫章书院再次进入公众视野。10月24日,@温柔再次发文称,“就在刚刚,我收到了死亡威胁”、“他是这样写的:“XX已经自杀下一个。就到你。”
据@温柔在微博上公开其收到的死亡威胁信息显示,一个名为@人间大炮的人发来了一些恐怖图片,其中一张照片内容为双手被剁下装进托盘,@人间大炮还对@温柔称,“吴军豹说这就是你的下场”。@温柔称,关于死亡威胁的事情,其已经报警,录了笔录,拿到了报案回执。
图片来源:微博@温柔JUNZ
据津云新闻报道,在2017年豫章书院刚关门不久后,@人间大炮也曾发私信威胁过@温柔,根据温柔提供的截图,2017年,@人家大炮知道其所在的城市,找其要过照片和具体地址,并提到在一个封闭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的地方,立案调查也查不出什么,而他有十分专业的绑架经验。
该事件中,@温柔并不是唯一接到威胁的志愿者,另一位志愿者@wee43也发博文称自己接到了威胁电话。@温柔和@wee43都是目前仍在积极帮助前豫章书院学生搜集证据的志愿者。
@wee43对界面新闻表示,自己连续三天上午10点接到威胁电话,在第一次威胁电话中,对方是真人说话,后面两次都是播放录音。
“对方的意思是我有这么多闲工夫,还不如去办好自己新开的公司。对方说,已经两年了,我们想让学校关门,学校也关门了,已经断了人家的财路,就不要再说把人家送进监狱这样的话,而且也送不进去。”@wee43说,对方带着南昌口音,语气像委婉的劝诫,又像是警告。
@wee43接到三个威胁电话的号码都不一样,回拨过去全部是空号。他说,从豫章书院事发到现在,去年接到的骚扰电话最多,甚至已经骚扰到自己当时所在的公司运作,公司业务无法开展,后来自己选择退股离职。
“敢这么明目张胆给我打电话的只有豫章书院,而且他们带着南昌口音,”@wee43认为,原豫章书院山长吴军豹是他怀疑的人之一。
举报豫章书院志愿者遭死亡威胁一事在网上传播开后,10月24日,吴军豹通过其个人微博@儒水奚 对该事件发文称:“网络黑社会嫁祸”。11月1日,界面新闻记者通过微博检索@儒水奚的用户名,已无法查找到该用户。
11月1日下午,界面新闻通过电话联系上吴军豹,他否认自己与志愿者遭到死亡威胁一事有关。他回应称,“这事很诡异,因为我确实从来没有也没有授意谁去威胁过志愿者。”
“看网上嫁祸威胁内容很恐怖,容易使人恐慌,被死亡威胁的志愿者已报警,一切以警方信息为准。”吴军豹表示,自己已决意辞去一切,隐姓埋名,远离是非纷争。
10月30日,天眼查通过官方微博发文质疑称,“这家17年11月声称申请关停的豫章书院 ,时至今日依然没被吊销,2019年4月其中一公司名由‘豫章书院’变更为‘堂渊文’,2019年3月,该公司依旧在申请‘豫章书院’的商标”。
@wee43也表示,他们在去年就关注到了“堂渊文”,“他们去年打算重新开办一家类似于教女德的培训机构,因为是非法运营,后来被我们举报掉了。”他说。
记者通过天眼查看到,这家“江西堂渊文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原名为“江西豫章书院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于2019年4月15日完成更名。10月12日,该公司发生投资人(股权)变更,变更前吴军豹持有该公司91.14%的股权,变更后不再持有该公司股权。
吴军豹对界面新闻表示,事件的主体是原豫章书院修身专修学校,这个学校在2017年已注销,并没有再开,从文化保护角度,他希望豫章书院商标今后通过各种形式保护,给其他有智慧、有能力并能爱护好它的机构,永远不要再涉及危机教育,寄希望其他机构能重新把豫章书院历史文化存其精华,去其糟粕予以创新。
“我已心力憔悴,后面的事与我无关。”他说。
聚焦到最新的“死亡威胁”,吴军豹表示是“网络黑社会嫁祸”。也就是说,如果双方所言皆真的话,那么这个发出死亡威胁的就是第三方,而且是双方都不知道的第三方。这种被威胁的人在明、发出威胁的人在暗的状态是可怕的,不应持续的。
豫章书院事件始末
2017年爆发的豫章书院事件以创始人吴军豹主动停止办学告一段落,但多达200名像小伟这样的受害人并未得到一个说法。直到现在,他们依然生活在那段噩梦当中。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2013年9月3日。我跟父母那天中午爆发争吵,父亲就说了一些很恶毒的话,火上浇油,当时我控制不了自己,砸东西,”小伟告诉有槽。
小伟和家里的矛盾在于对前途的看法不一致。当时他参加完高考,成绩并不理想,家里花了两万元给他报了个技校,但小伟本人想要复读,于是和家里吵了起来。“我爸跑过来叫骂,我就把门关起来。他们隔着门骂我,说废物、畜生、浪费两万块。我失去理智了,开始摔东西,砸东西。然后操起工具把我家的门和墙给砸了,”小伟回忆道。紧接着,父亲开始联系豫章。
“当天晚上8点钟,我在房间睡觉,突然有人敲门。我父母开的门,进来了5个人,穿着像是警察的制服,说有目击者看到我所在的楼层有高空抛物,希望我能够帮助协助调查。我跟着来到地下车库后,一看不是警车,就有点警觉了,想回头,立马两个人拽我的腿,把我给撂倒拖上车,然后拿出电棍,在我面前放出电流恐吓。车子开出去,灯光越来越微弱,来到了郊区。我在远处看到一个仿古的建筑,一个鲜红色的大门,我认为这是地狱之门,”小伟激动地说道。
很多年轻人之所以被送到豫章是因为家庭矛盾,豫章书院的对外则宣称自己的教育重点就是让年轻人学习中国传统文化,治疗所谓“网瘾”,重建家庭伦理。
小伟家里收到的豫章书院招生简章
家长很容易被这种大词所打动,以为这里是管教“熊孩子"的天堂,把孩子送到这里一年半载,就回炉出一个孝顺听话的宝宝。殊不知,这些道貌岸然的词汇中暗藏着巨大的杀机。
在被送进豫章后,小伟被分配到所谓的成人大专班。2013年,这个班一共有10个学生,男生6人,女生4人,分成两个寝室,有5个教官24小时三班倒对他们严加看管。小伟迎来的是喘不过来气的一天又一天。
“我们早上五点半起床,接着刷牙洗脸。洗漱的时间只有10分钟,如果10分钟内没有完成,晚上就会被打,”小伟告诉有槽。
包括成人大专班在内,当时豫章一共有40余名学员,而水池里的洗漱龙头就五六个,有些人比较霸道,就一直占着洗,“新来的人,或者是不够横的,就会被欺负,抢不到水池来不及洗漱,晚上会挨打。弱肉强食,那里面真的是动物世界。”
早餐基本是吃粥,所谓的粥,是前一天晚上的剩饭,还有馒头,“是那种发了霉的馒头,放太久了霉变了,成为绿色。有的时候馒头里面有一些虫子,就像芝麻一样的。我们就在那里开玩笑,说是芝麻馅的馒头,”小伟告诉有槽,“豫章随随便便请一些乱七八糟的人,那些人也没有健康卫生证。那个煮粥的人抽烟,有的时候烟灰都会掸进去,飘到粥里面,你能想象烟灰味的粥吗?”
早上八点钟,小伟们开始学习和劳动。先围着操场跑二十多圈,然后是书法课,接着是“站军姿”,在太阳底下站两个小时,美其名曰培养男子汉气概。
下午是体力劳动。小伟过来的时候,豫章书院正在扩建宿舍,他被分配搬水泥,搬沙子。“那个水泥一袋大概100斤,教官让我一个人扛着100斤的东西,我说我扛不动,能不能找人帮助。他说不行,一定让你扛。他说你这么胖都搬不起来,你这身肉白长了。我实在是扛不动,他就用脚踹我,说我废物。”
豫章书院操场边的孔子雕像,雕像的右眼安装了摄像头,监视学员们的一举一动。
晚饭的质量也是非常糟糕的,“陈年旧米,跟南瓜一起煮,南瓜连皮都不切就叫你吃。南瓜纤维比较硬比较粗,有些女孩子实在是咽不下去,晚上就要被打戒尺,”小伟说。
饭碗里的饭必须吃完,否则就有惩罚。“有一次女生吃不完,倒的剩饭多,泔水桶溢了出来,”小伟回忆道,“教官就说你们浪费粮食,不知道粒粒皆辛苦,他命令每人把双手去抓一把饭。那里面有鼻涕,有痰,还有油,每个人抓在手里让你握一个小时。我恶心到几天都吃不下饭。”
在豫章学员之间,气氛是非常恶毒的,这来源于校方的“连坐”制度。一个班级中,只要有一个人犯错,比如顶嘴,又如没有完成劳动任务,一个班的成员都要受罚,或者所有人立马跑一百圈,或者晚上没饭吃。当天晚上自由时间,班级的人就会集体殴打犯错者,教官并不予以制止。这个导致了学员关系之间的毒化,大家相互视为敌人。
不管是不是本意,吴军豹标榜的,对外宣称的都是重建中国传统的家庭伦理,那种有序的、等级森严的家庭关系。儿子发自内心崇拜老爹,不顾一切地孝顺老妈。出于这个目的,豫章学院才把这些与家长顶嘴的孩子视为寇仇,用尽一切方法去折磨他们。让他们在暴力下屈服,重归那个温良恭俭让的家庭环境。这种方法之残酷,连南昌大学医院对小伟的诊断书都称豫章为“监狱”。
但实际效果如何呢?小伟出来之后变成一个孝顺儿子了吗?
从进来的第一天起,小伟就无时无刻地不想逃出去。第二个月的时候,母亲过来看望他。“我在裤子里面藏了一封求救信,指甲盖大小,内容大概是说这里面天天打人,终于等到家长探望的时候,我把求救信塞到我妈的手里。我妈看完之后,回家开始跟我爸吵架,吵到第三个月我就出来了。”
小伟的求救信,图片由小伟提供
小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2014年1月,父母带着他办理手续。豫章的人拿出一张请假条,“跟我父母说,你现在要把你儿子接出去,你儿子有可能现在是伪装的,没有真正改造好的话,就前功尽弃了。如果你一定要把你儿子接出去,一定要买这张请假条。我父母花了500块钱买了那张请假条。世界级霸王条款,他非法拘禁我,殴打我一个成年人,我父母把我给接出去,还要另外付500块钱。”
豫章书院的请假条
豫章书院门口有一个铁马桥,平时拉着闸。2014年初那个寒冷的冬天,小伟穿着豫章的校服穿过铁马桥。校服是黑色的中山装,里面只有一件内衣。不能多穿,穿太厚了人就会臃肿,不够精神,然后教官就会开始打人。”我当时站在铁马桥外,觉得站在地狱和人间的分界线上。那时候我的大腿开始抽筋了,腿两侧的肌肉在那里发抖,差点跪下来了,我妈就说你怎么了?我就说我抽筋了,妈妈紧紧地把我抱住,“小伟说。
外婆见到小伟就说他变瘦了,从以前的白胖子变成了黑瘦子。他的精神状况也开始不正常了,每天半夜都会醒来,坐在床上骂自己的家人,骂自己的父亲。
小伟是一个留守儿童,父母虽然是事业单位职工,但长期外派工作,他从小被外婆带大,和父母并不太亲近,父母也一直觉得他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孝顺。“我妈有一次说把我送到豫章的原因是想让我更孝顺,让你向我们下跪,让你给父母跪下来洗脚,我父母的原话大概是这个意思。我妈就说人家小孩是跪下来给父母洗脚。我对于我父母的想法很难理解。”
“说实话,出来之后,我和父母,尤其是父亲的关系更加恶化了,说实话,我甚至想杀了我父亲,”小伟说,“有一次我们吵起来,父亲声称要打电话让豫章的人再把我关进去。我生气地抓住了他的头发,他一拳打到了我的头骨,我昏迷了两天。”说到这里,小伟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看过TVB的电视剧,一些普法的栏目,所以很强烈很反感这件事情。即使我爸即使我妈都不能随意殴打我,不能随意非法拘禁我,他们哪来的权利授权给豫章书院殴打我?他们的逻辑是完全错误的。在2013年9月3日之前我都是一个完整的人,都是一个正常人,我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小伟说。
逃出豫章书院后,学员与家长关系恶化是普遍现象,小伟并不是个例。
“现在我坐妈妈开的车,如果她开的方向和告诉我的是相反的,我就立刻会从车上跳下去,”贝贝告诉有槽。
2016年6月,15岁的大连男孩贝贝被母亲送进了豫章书院。当时贝贝无心学习,一心上网,母亲搜到了豫章书院,然后以去江西旅游为名,将他带到了南昌,送进了南昌学院。
一番参观之后,他要求回家,但没有获准,而换来的是一顿打斗。他打伤了一位教官的鼻子,随后被上了背拷,关进一间“小黑屋”里。“第一天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我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第二天直接哭了。到第三天,我拿着鸡蛋对鸡蛋说话,后来跟鸡蛋说话没意思就在那傻坐着。那种感觉没经历过体会不来,那边没有窗户,都是封死的,头顶有一个非常小的排气孔,可以判断白天黑夜,我进去时没有计算时间,我不知道呆了多久,大概七八天,”贝贝说。
出了小黑屋后,贝贝也是受尽折磨,被其他人殴打,被强制劳动。出来之后,他通过知乎将自己的遭遇曝光,豫章书院因此成为社会舆论的焦点。
“在豫章书院的三个月,让我对爸妈的信任不复存在,甚至对任何人的信任也都荡然无存,”贝贝说,现在他睡觉枕头下面都放着一把水果刀,“晚上睡觉必须放在枕头底下面才能睡着。最严重的那几天我晚上不敢回家,白天在家里,晚上出去。”
豫章后遗症除了家庭矛盾激化,日常生活反应过激外,抑郁症和自毁倾向也几乎是标配。
“我出来之后基本上一星期有五天都会试图自杀,一天到晚要自杀,不听劝的,”小赵平静地告诉有槽。
小赵是浙江女孩,与其他豫章受害者不同,小赵是自愿去豫章的。“我自己喜欢国学,然后在网站上查到了地址,当时在校园参观的时候就感觉同学之间相处挺和睦,而且课余生活挺丰富,弹古筝、写书法、念经什么的,”小赵说。
但入学之后,残酷的现实把她吓蒙了。“第一次挨戒尺是刚进豫章3天左右的时间。一进去教官就给我一张用A4纸密密麻麻写满的文章叫我背,一篇是《豫章书院揭示》,另一篇是《感恩餐诵》。当时我没背出来就挨了5戒尺,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是火辣辣的疼,打一下我手就缩一下,然后教官看到我缩手就会越打越重。挨完5下戒尺后还得给教官鞠个躬并说‘感恩老师教诲’。”
进去两个月之后,小赵第一次被打“龙鞭”,这是一种钢筋编成的鞭子,是豫章书院最严重的惩罚。起因是小赵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把陶瓷杯摔成碎片割腕,被抢救过来后,第二天晚上校方宣布,她因为自残要挨20记龙鞭。
“第二天晚上,等处罚报告单批下来山长(吴军豹)签了字以后,任伟强校长就带着几个教官到4楼女生寝室,让所有女校师生围成一个圈对我进行惩戒。在打龙鞭之前由于我那段时间是经期,然后我就想使个小聪明减轻痛苦,于是多垫了几张卫生巾,但是任伟强校长经验丰富,识破了我的‘奸计’,让两名女生一名女老师带我去厕所把卫生巾全部摘除。因为怕我乱动位置打偏,任伟强还叫了两三个教官按住我的四肢。当时在场看到我的惨状,很多女生都被吓哭了。扛下了20鞭。到最后终于打完了,根本站不起来,整个人都是虚脱状态,四肢无力浑身发抖,臀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然后我们寝室的三个女孩子将我搀扶起来,对任伟强鞠躬并说‘感恩老师教诲’。”
小赵被龙鞭打过的伤痕。图片来自小赵微博
在豫章,小赵一共两次被打龙鞭,另一次是因为顶撞老师被打了10鞭。虽然最后成功逃离了豫章,但这两次极度的羞辱伤害,让她的精神状况濒临崩溃。
2015年,小赵在杭州被诊断为重度精神分裂加多重人格障碍,2017年再次诊断为重度抑郁加重度狂躁。“每天都是在跟家里吵架,跟任何人吵架,也不说话,也没朋友,反正就很自闭,一天到晚做不了事,阳台边上坐一坐就要跳下去,然后被拉回来,”小赵告诉有槽。多重人格对她也有很大的影响,经常忘事情,上一秒说的话下一秒就忘记了。
小赵的诊断书,图片由小赵提供
2017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小赵都在杭州住院,每天打点滴,人一直是迷迷糊糊的。“迷迷糊糊好,迷迷糊糊就不会想自杀了,”小赵苦笑。为了防止她自杀,出院后,父母也一直把她反锁在家里。晚上她无法正常入睡,全靠安眠药支撑,而且剂量越来越大。“我现在脱发严重,就是那种鬼剃头,经常会斑秃,这边秃一块,那边秃一块。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太恐怖了,”小赵的语气依然平静。
2018年,她回到南昌的豫章校址。“门口有个警务室,里面已经没有人。看着这个校门,我就非常愤恨。这些人做了这么多恶事,杀了他们都不为过。听过说吴军豹还要另外办一个学校,我就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了,终究扳不到他吧,”小赵说。
目前小伟,小赵等豫章受害者正在联合起来,准备集体诉讼,希望以非法拘禁、人身伤害等起诉豫章书院和创始人吴军豹。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不断受到吴军豹等人的骚扰。2019年5月17日,吴军豹就曾经闯入小伟家中,声称要与他对质,并对其进行人身威胁,警察赶到后才离开。
“我们一共有200多人,听说吴军豹一直在试图办另一所学校,我们起诉他就是想阻止他,不让悲剧重演,同时为自己要一个说法,我这一辈子都被他毁了,再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正常人了,”小伟说。
这200多个年轻人,现在均已成年。在走上工作岗位后,豫章后遗症明显。小赵目前从事房地产经纪工作,豫章的经历让她无法与客户深入沟通;小伟已经换了几份工作,每份工作都无法持久做下去。贝贝即将从职业学校毕业,对于未来,他也忧心忡忡。
豫章号称要重塑年轻人,实际上他们也做到了。经过他们的重塑,这些年轻人精神抑郁,对社会和家庭有着强烈的不信任感,他们的梦中一直充斥着被龙鞭和戒尺殴打,被孔子右眼的摄像头监视的恐惧,这些噩梦也许会陪伴他们终生。
2017年的时候,根据知乎@温柔在专栏文章中的曝光,他们有的会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自生自灭,在南昌40度的气温里,比囚犯的待遇还惨:
他们会被砸掉手机,限制人身自由,殴打。
先通过几天的监禁让人绝望,不敢反抗,之后再对学生实行劳动改造,动不动伴以拳打脚踢。
你们看过那些号称真实的犯罪小说,电视剧或者纪录片吗,里面警察对看守所犯人就是这么干的,但关键是这些是学生啊,并没有犯罪啊。
不只是这一个人这么说,还有更多其他学员出来爆料。
更有表示可以为自己说的话负法律责任,所以不用打码的学生站出来说话。
当年经过曝光,警方迅速跟进调查,最后豫章书院最终终于停办,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了。
然而时隔两年,豫章书院这个名字再次进入我们视野。
这次是因为当年曝光它的人,被死亡威胁了:
然而据新京报报道,豫章书院创办人吴军豹表示死亡威胁不是他发出的。
很多人表示不相信,因为除了吴军豹,应该没有人有动机,去威胁当年那些曝光他的人了。
但我不这样想。
02
我2016年写了那篇《杨永信,一个恶魔还在逍遥法外》之后,至今还在各大贴吧抹黑我,动不动就来我微信后台恶心我一下的,不是杨永信的人,而是各位家长们。
还有很多类似的我就不放出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还有走狗。
一位家长,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你看孩子不听话,电击了一下就听话了,这不是很好吗?”
还有滨州的赵女士,在事后接受采访的时候说:
“我平时脾气急啊,你知道吧,看到孩子不对,我就乱发脾气,我们夫妻两个也打架。但是现在全家都不再吵架了”。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羞涩:“为了孩子(去了网戒中心),我们全家的收益太大了。”
“哎呀,对我来说,他们就是活菩萨啊,简直把我给救了。”
包括豫章书院,在当年他们关闭以后,在公众领域最愤怒,在媒体上最肆无忌惮表达自己愤怒的,不是豫章书院创办人,而是把孩子送去豫章书院的学生家长们。
在新京报的采访中,这些家长是这么说的: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些家长在谈到自己孩子时,用到的字眼是“流浪孩子”。仿佛这些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豫章书院的孩子。
你以为这些家长都是受害者吗?
你以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豫章书院遭受虐待?
不是的。
事实上根据多个学员的叙述,家长对此完全知情,但依然连哄带骗的,把他们送去了这样一个被主流媒体形容为“集中营”的地狱。
杨永信那会儿也一样,后台有大量家长来质问我:
“你生过孩子,养过孩子吗?”
“你知道遇到不听话的孩子,有多痛苦吗?”
“你知道我的生活被孩子影响的多严重,我失眠多严重吗?”
他们最后的结论是,因为孩子不听话,他们的正常生活已经被孩子严重影响了,所以“不得不”把孩子送去。
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是否幸福,他们只希望自己那个不听话的孩子,能早点被带离自己身旁,然后书院可以还回来一个绝对服从,绝对听话的孩子。
所以无论杨永信还是豫章书院,都不止招收“网瘾少年”,除了“网瘾”以外,性行为早熟,厌学,啃老,懒惰,叛逆,都是应该被送进来改造的理由。
教学对象:
1:网络成瘾我国网民60%是18岁以下的青少年。有一定比例的未成年网民涉黄。江西省少管所中暴力型犯罪的少年犯达70%以上,而网络游戏中的暴力因素则是犯罪的主要诱因之一。此外,在校学生犯罪率上升,校园暴力案件不断发生。
2:厌学、啃老、懒惰、叛逆青少年价值取向发生变化,道德认知模糊,社会责任感、家庭责任感淡薄,传统文化缺失,受商业文化影响较大。青少年占据社会资源过少,生活经验不足,遇到问题就逃避,因此引发心理脆弱的后遗症问题。缺乏社会责任感、崇尚自我为中心、依赖他人服务已成为部分青少年的通病。
3:性行为早熟混乱青少年性失误现象逐渐增多。根据某医院人流室一项调查统计,该医院2008年平均每季度实施的人流手术中,未婚流产女性就占七成左右;其中不乏十五六岁少女,最小的还是小学四年级。部分青少年为追求刺激感,做出父母想未敢想,闻所未闻的混乱行为。
这字里行间都写着“你是不是不想管你的孩子了?,那赶紧把你的孩子送来吧,我们帮你打服TA,让TA成为一个听话的乖宝宝。”
——和杨永信一样,这本质上还是一个帮家长,快速让孩子听话的机构。
这些机构,直接面对的客户并不是这些孩子,而是这些孩子的家长。
会把孩子送去这些机构的家长,他们的需求其实不是让自己的孩子能幸福快乐,他们的需求是让他们自己能幸福快乐。
所以才会在戒网瘾案件频发,甚至有不少孩子自杀之后:
依然有那么多家长,把孩子送到新开设的类似学校中去。
事实就是,对于一些家长来说,孩子就是他们生活最大的负担,他们潜意识里认为,如果没有孩子,他们的生活会好很多。
他们有的在孩子小的时候,自己玩,对孩子冷漠,然后怪孩子大了对他们冷漠,白眼狼。
他们有的在孩子小的时候,对孩子暴躁,有的夫妻不和,大打出手,然后怪孩子大了以后性格暴躁。
他们有的自己出口成脏,然后怪孩子会骂人,念三字经。有的没事就酗酒,打架,然后怪孩子崇尚暴力。
终于有一天,孩子大了,管不住了,他们没想过怎么补偿,却找来专业人士让孩子听话,并愿意为此付几万元的费用。
自始至终,他们对孩子最大的要求就是听话,最爱说的话就是“爸爸觉得好”或者“妈妈觉得好”,“爸爸高兴”或者“妈妈高兴”。他们最期待的,是孩子能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执行他们的所有命令,希望孩子可以听话。
孩子能听话最好,孩子不能听话,见不到,不打扰他们自己的生活也是很好的。
仔细想想,杨永信也好,豫章书院也罢,这些个让孩子听话的中心,真的是拯救孩子的嘛?真的拯救了很多孩子吗?
我不知道。
也许一部分进去的孩子被拯救了,一部分进去的孩子被毁了,更多的孩子装作被拯救了吧。
但我知道的是,作为他们直接对接的客户,每一个送孩子进去的家长,都货真价实,实实在在的被拯救了。
法律的惩罚不会缺席
杨永信确实坏,豫章书院确实可恶,他们也需要受到法律的惩罚。
但是,把杨永信的戒网瘾学院关闭,把豫章书院关闭,把这些学院的始作俑者都送进监狱了,事情真的就解决了吗?
并不会,还远远不够。
只要我们的家长们有让孩子无条件服从、无条件听话的需求,只要人类还有一天拥有自由意志,那类似的机构就永远会死灰复燃。
一个杨永信倒下了,千千万万个豫章书院会站起来。一个豫章书院倒下了,可能千千万万个杨永信又会回来。
就算有一天,我们通过法律把这些机构全都取缔了,这些家长也会自己动手,把自己家里,变成一个又一个豫章书院一般的“集中营”。
我们在谈到禁止吃野生保护动物时,会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我们在说到禁毒的时候,会把购买毒品和吸毒者也纳入监管体系,强制戒毒。
希望我们解决豫章书院的问题,除了对准吴军豹和杨永信们,也能把视野对准那些购买服务的家长们,以及他们无休无止的控制欲。
如果哪天,所有家长都能明白,孩子并不是他们的附属品,并不是他们买回来的一个毛绒玩具。孩子也是一个有独立人格,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听他们的话。
豫章书院的问题,才真正解决了。
目前,事情看似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有一点却很明确:这个社会,有义务也有能力保护为了真相和正义发声奔波的人,有责任也有依据处置发出威胁恐吓的人。
无论是当初将豫章书院推向风口浪尖的志愿者,还是时至今日还在搜集豫章书院及其负责人涉嫌违法犯罪证据的志愿者,都是在为受到伤害的学生、为这个社会做积极而有益的事情,他们勇于奉献的精神值得肯定、值得学习,更应受到保护。
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的规定,写恐吓信或者以其他方法威胁他人人身安全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远的不说,据红星新闻报道,就在10月24日,四川甘洛县一男子喝酒后,在村微信工作群内发表了18条威胁、恐吓各级干部的语音,最终被警方拘留。
再站在吴军豹的立场来说,其创办的豫章书院被注销是罪有应得,但如果死亡威胁不是出于他的授意,被嫁祸的吴军豹,也应得到法律的正名和保护。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死亡威胁”恐怕都已经涉嫌触犯法律,警方是时候积极介入了。至于“女志愿者被报复自杀”这一骇人消息,更应该及时调查核实,不能任由这种不安甚至恐惧的情绪蔓延。
近年来,不少地方不时爆出类似豫章书院的机构侵权事件,我们在关注调查过程、结果以及处理结果的同时,也不能对后续事态的发展放松警惕。豫章书院这场“次风波”,就很好地提了个醒。打造安全的维权生态和打造健康的教育生态一样,都需要充分的阳光和坚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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